担当（小说）
文/王孝武
医院，先是做核酸检查，第二天又做CT，待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，医生通过会诊确定了下周一手术，从这天开始，我们和你一样心绪就忐忑不安起来。既有对手术成功的期许与美好未来的展望，也不乏惴惴不安的后顾之忧。虽然之前我们也咨询了外地的一些名医专家，他们结合你几天前去做的磁共振片子做了细心的观察分析，告诉了我们做手术的必要性及手术后的诸多注意事项。这使我们的心里总算有了底，可依然还像是心里挂着几只吊桶七上八下地不得安宁。
某地A医生：“光看片子，已经挺严重了，要做多节段融合减压内固定手术。”
“这是个大手术吗？做完后是不是能康复？手术风险怎么样？”
某地B医生：“手术算大手术，不过是很常见很成熟的手术，康复要二至三个月吧，像常人一样可以运动。不过做完两天就可以正常走路，不受影响。要避免弯腰，最常见的风险是脑脊液漏，尤其像他这样腰椎管很狭窄、*韧带很肥厚的，脑脊液漏了没什么好办法。多躺着，多数可以慢慢愈合，有的还要修补。最大的风险是脊髓损伤。不过有经验的脊柱外科医生都能规避。还有做完手术以前的腰疼腿麻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缓解。
某地C退休老医生医院工作的几位亲属手术的有关事宜，并且在手术后经常询问你的情况，他也从网上查看有关网文转发给我们。
2月21日，医院医生和你谈话，告诉你手术的大致过程，目的是解除你的恐惧心理。医生非常耐心细致地安慰减轻了你的恐惧心理，但你依然避免不了顾虑重重，不过你心里还是充满了诗和远方。
2月22日下午十三点半左右手术开始直到傍晚近九点才结束。你和医生在这漫长的时间里，与病魔进行了一次顽强的拼搏与较量。手术台上，医生们在无影灯下精益求精地处理着病灶，耐心细致地处理着痼疾；你虽然是在麻药的作用下，感受不到身体的切肤之痛，似乎是进入了熟睡模式。但我们在手术等待区却是焦灼地坐立不安，不时地看望着显示屏上你的手术进展情况。平时说“度秒如年”，其实并未真正体味到它的具体意蕴，今天才算是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词语的真正内涵。我们在手术室门前徘徊不定，忍受着痛苦惴惴不安地等待着。天渐渐黑了下来，医院里的灯瞬间也亮堂了起来。如同白昼般地亮得有点眩目晃眼。也许是我们身心疲惫的原因罢，感到困乏不堪！只好坐在靠墙椅上，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。困惫之中恍若看到了凄风苦雨里的那些无奈伤感的画面。
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农村刚刚实行分田到户，每个家庭分得几亩土地除了种植小麦就是玉米，家庭经济非常的拮据。无钱购置生产资料，几家子合用一台柴油机。浇地的时候，两个人用粗杠子抬着柴油机一步一颤地走在麦地里，尽管后边的人让你一大截，可你终究才下学身子骨稚嫩不硬实，还没“摇晃”到井边，你就摔倒在麦田里，柴油机重重地砸在了你的双腿上，幸亏砸得不严重。晚上给小麦浇冻水，你看机器睡在几个玉米秸攒起的草堆里，潮湿寒冷里面待不住，你就在地头上抱着肩头跺着脚来回跑着取暖。
每年秋后，村委里那根高高的水泥杆子上那一串大喇叭，就声嘶力竭地天天吆喝个不停。催收名目繁多的各种款。可你从不拖欠，你说，早晚脱不了，早缴早清闲，早缴上心里就踏实了。也是啊，不交上整天人心惶惶哪有心思做事啊！还有为家过日子，天一亮，就花钱。柴米油盐酱醋茶、吃穿住行哪个离了钱也不行啊！你总是起早贪晚地拼了命地干！钱，你舍得用在该花上，就是舍不得自己花一分！
为了多挣两个钱，你也学着种起了菜。有一年你种的姜恰巧遇上不值钱，用手推车推出十几里远，两毛钱一斤卖了几十块，返回时恰遇天降大雨把你浇了个落汤鸡，感冒病好了后，你就时常说腰疼。
你年年种芹菜，那时候没有如今这么多的车，一个家庭仅有的交通工具就是辆自行车，哪像现在家家户户三轮车、拖拉机、电动车，要啥有啥，就是轿车家家户户也不稀罕。可那时候，你硬是用辆自行车把二亩多地的芹菜，冒着风雪严寒带到了三十多里地外的城里去卖完。
一年日，你是天天不得闲。春天一身土夏天一身汗地夜以继日地不辍劳作着，忙里忙外地总是有着干不完的活。
秋末冬初，按说农活基本都忙完了，该歇息歇息劳累了一年的身子骨了。可你又忙着挖芹菜窖子了：挖窖、筑墙、架檩条、铺秸秆、抹泥浆。一干又是好多天。然后把浇过水的芹菜连土带泥地挖出来，捆扎好，码放在窖子里随着天气变化调节着适宜的温度，唯恐一个闪失换不成钱，盼算着卖了过个阔绰年。
一进腊月，家家户户都开始备年货。可你和那些种菜的人一样，正是大忙才开始。头一天下午，把在窖子里冰冻的芹菜拿到房屋里慢慢苏醒过来，晚上，再一棵棵地理顺好，把老秸*叶、烂泥巴清理掉，再用草绳捆结实。天刚微微亮，就用热水泡个煎饼吃，然后把芹菜装在跨篓里，一篓子菜二百多斤沉，两个人抬到自行车的后座上，然后你就歪歪扭扭地推车上路了。车把压不住前轮常常撅起来，你孱弱的身躯使尽平生力气压住车把，弓腰驼背地用力快跑着为车子助着力，待等达到一定的速度迅速骑上车，艰难地蹬起来，只见你的身子左一歪、右一扭，车子方才慢慢地走正路。那时候，去县城的路不是今天的柏油路，全是沙土路，公路的两侧有着厚厚的沙，每当前后有汽车你就让路往路边上靠，稍微不慎常常会被沙土啃倒，你虽然车子也歪倒过多次，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地把它扶起来。路途上得走一个多时辰，你经常累得腰酸胳膊疼。虽然是寒冬腊月天气，但你从没穿过棉裤棉鞋，就是穿着个绒裤，棉袄热得也穿不住。
最怕是风雪天，北风刺骨，雪花飘零，刮到脸上针扎般地疼。一不小心车子跑进白雪覆盖着的车辙里，你担心的不是怕摔疼了自己，就怕车子倒了扶不起来！到了目的地，早已累得满头大汗，衣服里面蒸腾着热气，脊背却是冰块般地凉。双腿早已被汗水湿透，双脚也连累加冻麻木带疼地如同踩在蒺藜上。为了排解身上的燥热，你不顾惜身患感冒脱掉棉袄，张着口不停地喘着气。然后咬着牙憋着气把篓子搬到地上来。不一会儿身子凉快透了反又觉得冷。凛冽的的寒风，冻得手脚钻心地疼。你不停地跺着麻木的双脚取着暖，乞求般地招呼着眼前走过的人住下来买你的菜。直到日已垂暮也得把菜处理完，贱卖也不能再带回来！最后到铺子里买个硬火烧充充饥，你舍不得到饭馆里吃碗热乎饭，然后骑车急切地往家赶。
后来，你觉着腰腿有些痛，我们想肯定是干活累坏了腰，歇过之后也许慢慢会好的，大家也没往心里搁，包括你自己也是一个样。
每当腰腿痛急了你就拿点止痛药暂时缓一缓，谁知，你的病情越发展越严重。多年后，积重难返到了疼痛难忍举步维艰的地步，医院，他们说辞也不一，吃了开的药奏效也不大。病情一天天严重起来，但地里微乎其微的收入哪能支撑起家庭庞大的开支？医院里看病更是谈虎色变奢望不起！“有病乱求医”你只好听信那些游医的“百病包治”的胡侃，钱花了，但病却没治好。可你还是秉承着“小车不倒就得推”的理念，只要能动弹就得挨着干，地里的庄稼料理得一点也不比别人差。还好后来有了电动车，你上坡就坐上三轮电动车，到地里苦苦挣扎挨着干，疼急了就地蹲一蹲，疼过去再接着干。
省吃俭用积攒几个钱，还想着孩子上学盖房娶媳妇。就是想不着给自己看病养身子。自然，你仅是乡村众多农人的冰山一角，乡村里为人父母的又有哪一位不如此这般呢？
几个小时过去了，我们终于等到你被推出手术室。病房里我们看着你清癯的面庞、蜡*的脸色，紧紧闭合着的双眼，怎会不使我们潸然泪下心伤痛呢！
身边服侍的孩子你怕他因护理你而耽搁了挣钱养家糊口，手术后不几天，你就催他回单位去上班；在城里工作的孩子，你反复叮嘱家人免得他们知道了会牵挂；亲戚朋友你也不让说。你说，大家都忙，别轻易打扰人家，到哪山砍哪柴，自己摔倒了自己爬起来。
医院里，就又计划着开春后地里种什么。你说，住院花的这些钱，得赶紧忙活着快还上。你还说，幸亏现在社会好，有合作医疗，还有惠民保，国家给报销后债务也剩不了很多，争取早挣点快还给人家，钱多钱少都有事，谁家挣钱也不容易！
唉！这就是一位乡村农民对社会的责任，一个可亲可敬的父亲对家庭和子女的担当！
作者：王孝武系坊子区*旗堡街道人，喜欢阅读，喜欢码字，经常有些微文字见诸报端与平台。但愿以文会友，切磋技艺，用自己的绵薄之力为时代而鼓，为社会而呼。
排版：张凤
图片：王显义老师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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坊子人家坊子人，坊子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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